第3章：深夜宿舍楼下的等待

　　宿舍楼的灯光像一颗颗昏黄的星子，在深夜的墨色里次第熄灭。最后一盏灯灭掉时，沈知夏才背着双肩包，从实验楼的方向走过来。白大褂还搭在臂弯里，上面沾着点未干的试剂渍，眼镜片反射着远处路灯的光，让她本就清冷的侧脸更添了几分疏离。
　　为了赶“数字水墨展”的数据模型，她在实验室泡了整整一天，连晚饭都忘了吃。此刻胃里空荡荡的，像被夜风灌了个满，指尖也因为长时间敲代码而有些发麻。
　　走到宿舍楼下的梧桐树下时，她的脚步突然顿住了。
　　路灯的光晕里，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　　林柚裹着件深灰色的长款大衣，围巾绕了两圈，只露出一双眼睛，正仰头望着沈知夏宿舍的窗口——那里一片漆黑，显然她刚走不久。听到脚步声，林柚立刻转过身，眼睛在夜色里亮起来，像藏了颗小太阳。
　　“你回来了。”她的声音带着点夜露的凉，却裹着不易察觉的暖意，像刚温过的牛奶。
　　沈知夏愣在原地，书包带勒得肩膀有点疼。“这么晚了，你怎么在这？”
　　“等你啊。”林柚的语气自然得像在说“今天天气不错”，她往前走了两步，手里拎着的保温桶轻轻晃了晃，发出细微的碰撞声，“猜你肯定又没吃晚饭，我让宿舍阿姨热了点东西。”
　　她举起保温桶，借着路灯的光，能看到桶身印着浅粉色的樱花图案——是上次林柚带糖糕来的那个桶。沈知夏的目光落在她冻得发红的鼻尖上，又扫过她脚边的落叶——那里有几个浅浅的脚印，显然等了不短的时间。
　　“等了很久？”她的声音有点涩。
　　“没多久，”林柚笑着摆手，把保温桶往她手里塞，“刚到半小时。快拿着，还热着呢，是你喜欢的蔬菜粥，我让食堂师傅少放了盐。”
　　保温桶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，烫得沈知夏指尖微颤。她低头看着桶身的樱花，突然想起寒假里林柚带的糖糕，也是这样，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，不多一分，不少一寸。“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晚归？”
　　“猜的，”林柚拢了拢围巾，睫毛上沾着点细小的白霜，“下午看你朋友圈发了张模型截图，配文‘决战到天亮’，就知道你肯定要熬。”
　　沈知夏的朋友圈依旧是半年一更的频率，那条动态是傍晚随手发的，连标点都没加，没想到林柚会逐字琢磨。她捏着保温桶的手紧了紧，桶身的温度顺着指尖往上爬，熨帖了胃里的空落，也烫红了耳根。
　　“谢谢。”她低声说，视线落在林柚大衣口袋露出的半截纸张上——像是她们合作项目的策划案。
　　“对了，”林柚像是突然想起什么，从口袋里掏出几张打印纸，递过来，“这是我整理的‘数字水墨展’书法素材，选了十个最适合做数据可视化的字体，每个都标了笔画特征，你看看能不能用。”
　　纸张边缘有点卷，显然被她揣在口袋里捂了很久，带着点人体的温度。沈知夏接过，借着路灯的光看了一眼——林柚的字迹清隽，在每个字体旁都用红笔标了“横画占比”“竖画倾斜度”，甚至画了简单的示意图，比她之前要求的参数详细了三倍。
　　“你……”沈知夏抬头，想说“不用这么麻烦”，却撞进林柚带着笑意的眼睛里。
　　“我知道你做模型需要精确数据，”林柚打断她，语气带着点小得意，“下午没什么事，就翻了几本书法字典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。”
　　哪有人会为了“闲着也是闲着”，翻一下午字典？沈知夏看着她眼里的坦诚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，心里软得发涨。她突然想起傍晚在实验室，电脑弹出微信消息，是林柚发来的：“实验楼冷，多穿点”，当时她忙着调试代码，只回了个“嗯”。
　　原来那时，她就己经在惦记着自己了。
　　“上去吧，”林柚往后退了半步，朝宿舍楼抬了抬下巴，“粥凉了就不好喝了。我也要回去了，苏晓晓估计早睡了。”
　　沈知夏点点头，却没立刻转身。夜风卷起地上的落叶，打着旋儿掠过脚边，带着三月末特有的微凉。她看着林柚转身的背影，大衣下摆被风吹得轻轻扬起，像只收起翅膀的蝶，突然鬼使神差地开口：“路上……小心。”
　　林柚的脚步顿住了。她转过身，路灯的光落在她脸上，能看到眼里的惊讶，随即是越来越亮的笑意，像投入湖心的石子，漾开一圈圈温柔的涟漪。“好，”她的声音比刚才更软了些，“你也是，上去赶紧喝粥，别熬夜看资料了。”
　　沈知夏“嗯”了一声，看着林柚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，才转身走进宿舍楼。楼梯间的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亮起，暖黄的光落在保温桶上，映出樱花的影子，像开在深夜里的花。
　　回到宿舍，她拆开保温桶，热气混着淡淡的米香涌出来，里面卧着细碎的青菜和香菇，是她喜欢的清淡口味。她舀起一勺送进嘴里，粥熬得软糯，温度刚好熨帖了胃里的寒凉，眼眶却莫名有点发热。
　　桌上的打印纸还摊开着，最末一页的空白处，有一行小小的铅笔字：“知夏做模型别太累，我明天带早饭去图书馆等你——林柚”。
　　字迹旁边画了个举着粥碗的小卡通人，歪歪扭扭的，像个没长大的孩子。
　　沈知夏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，抬手摸了摸保温桶——桶身还带着余温，像林柚留在上面的指纹。窗外的风穿过梧桐叶，发出沙沙的轻响，她突然想起林柚站在路灯下的样子，围巾裹着半张脸，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，像在黑夜里等了很久的星。
　　原来被人这样放在心上，是这种感觉。
　　像寒夜里突然亮起的灯，像空胃里涌进的热粥，像所有坚硬的棱角，都被悄悄裹上了一层软乎乎的暖。
　　她拿起手机，点开和林柚的对话框，输入“粥很好喝”，想了想，又加了个小小的句号，才按下发送键。
　　屏幕暗下去的瞬间，她仿佛看到林柚收到消息时，眼里重新亮起的光，像此刻窗外，悄悄爬上夜空的月亮。